谨以此
日记奉献给我的老
父亲和所有“最可
爱的人”,祝父亲及他们(父亲节)节日
快乐!
2009年6月15日下午,窗外的
太阳还是那样的大,还是那样的炙热,滚滚的热浪徐徐地从窗缝间吹拂了过来,虽然墙上的空调不停地发出蜂鸣声,拼命地为室内降温,但我们都依然感到很闷热,心里显得有些烦躁……
他(我的父亲)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已有一个礼拜了,他似乎知道了他的病情的严重性,从医护人员谈话的表情,看到了儿女们为他的病情而显得焦心愁容,然而他却显得异常的平静。他略带着笑容地对我讲:“人总是要死的,该死的
时候谁也逃不
过去,我早在上个世纪50年代初就死了好多次了,想当年我在抗美援朝的时候……”
这时医生们又过来为他诊断着病情,我父亲一直微笑着像个
孩子,与医生很是配合。他对医护人员很尊敬,医生的每次探病查访,他都会微笑着回答并说声谢谢。我问他为何这样?他郑重地对我说:“儿啊,你不知道,你
爹在抗美援朝时期,负了好几次的伤,都是他们(医护人员)抢救的,我很尊敬他(她)们啊!”
我父亲示意我,让我把被子在他的身后垫高些,又让我坐在了他的床边,若有所思地说到:“我援朝的那个时期,很艰苦啊!我们为了快速修通被美国飞机炸断的郭山铁路大桥,不分昼
夜冒着敌机的轰炸拼命地干;飞机来了,我们就撤退入山洞里。开始轰炸了,枕木被炸得粉碎燃成一片火海,钢轨炸弯了,炮弹皮打着旋转和着土石块发出尖利的哨声漫天地飞;我们的高射炮也没闲着,就一个劲儿地打他个狗日的;有一段
时间,敌机总是趁
夜色来轰炸郭山大桥,上级就给我们派来探照灯部队,那探照灯(直径有一米左右)来回的照,他们的B29轰炸机飞的很慢又较低,不一会儿我们的飞机就过来了,只听得突、突、突突突声响处,无数的蓝色的光线划破了整个
夜空,有一袋烟的工夫就干掉了一架敌机,B29轰炸机火球般地在夜空中炸开,并拖着几条长长地尾巴栽向远处的田野和山岗上,把整个夜空都映红了。剩余的在他们的小飞机掩护下,胡乱地仍下炸弹就逃走了。记得有一次我们在修复铁路时,在路基旁发现了好多定时炸弹,其中有几颗在滋滋地作响,当初我们也没在意,也顾不上管它们只管修筑被炸的铁路、桥梁。谁知不一会儿事情就发生了,只听的几声巨响,耳膜都快被震破了;当我们清醒过来时,已有几名战士躺在桥面上再也没醒来。有一个与我很要好的战友叫“高守成”(新乡人)的,我们是在江边的淤泥里找到他的,他的死让我
伤心了好长时间。我们含着
眼泪把他们掩埋在一个叫“东林”的火车站旁边。还有一次我们正在紧张地抢修,敌机突然从山谷中冒出,机关炮、炸弹一起向我们袭来,我们撤离已经晚了。这时只感到我的左腿酸凉痒麻,我知道我负伤了,鲜红的血液汩汩地顺着大腿浸过长裤往下淌着。班长急忙跑过来了,扶着我大声喊叫着,快来人啊!快抬走!我强忍着钻心的
疼痛微笑着示意班长不想下火线,可是我还是被强迫着摁在了担架上,医院在离我们这里有几公里的“下端”火车站旁……”。
父亲喝了口水继续讲到:“到后来医生对我说,你的腿被炸弹皮击中,鲜血直流就是止不住。因为你的个子高,在担架上你的腿几乎一直是下垂着的。要不是你被抬来的及时,可能将会被锯掉一条腿的;我是在医生护士的精心治疗下,才保住了这条左腿的啊。当时我才26岁,正是血气方刚之时,身体很健壮,我很快就痊愈了。不久我就被分配到了青川江铁路大桥的护卫大桥的岗位上。在后来的日子里,我又受过几次伤。最后一次负伤再加上我的腿部伤复发,领导命令急送我们回大后方医院,我们都不愿走,想一直战斗下去。最后教导员答应我们,等伤养好后立即归队;可当我们的列车一驶入国界,就被欢呼的人群、花的海洋所包围,欢腾中我乘坐着一辆小轿车驶进了沈阳陆军医院,而后又转天津市医院,再后来就转到了郑州市医院。这时已是1953年的初
冬,院里的树上没有一点生机光秃秃的,只有北风吹的呼呼的响,我被告知转业了。。。。。”。这时我看到我父亲的神情很很严肃,仿佛突然丢了东西的孩子,眼睛里隐约闪烁着泪花。他在不停滴咳嗽着,但还是伸手向抽屉里摸出了香烟(我们早就劝他不要抽烟,劝了不知多少次了,看着他这把年纪了,我们又不忍心让他难过,通常情况下,我们都依着他),我望着他,极其很不情愿地为父亲点着了香烟……
父亲抽了支香烟继续说,我于1951年初秋
时节,在郑州铁路局安阳工务段报名参加
志愿军的,部队的番号为(现在已不存在秘密可言):中国人民志愿军897部队第七总队40信箱;我在朝鲜的战场上整整奋战了两年,这两年整天是穿梭在枪林弹
雨里,陪着炮弹的爆炸声度过的;在以后的国家铁路建设工作中我的身体时好时坏,于是在1957年的
春天,领导又让我进驻了山西太谷的一所疗养院养病(
文章的抬头照片就是我父亲在疗养院时拍照的)。所以当我一看到医护人员为我治病,我就会想到那战火纷飞的朝鲜战场,想到为千万个英勇的战士救死扶伤的医护人员,我就会禁不住升起一片
感谢她们的心啊!”
……该吃晚饭了,我和父亲暂时阁下话题。
晚饭后,我又给他聊起了这个让我父亲回味了一辈子、
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国家——朝鲜,他讲了好多好多在朝鲜时的
生活故事,还谈起了离桥不远的一户人家,那位50来岁的阿妈妮,她很是
善良,只要他们班里有啥好吃的就给她
家里送去一些,有空就给她家里劈材担水,就跟在国内一样;现在想起来还让他
记忆犹新。当对我父亲谈起最近的世界局势和朝鲜实验核武器的事情时,我父亲无言了,嘴唇动了几动发出了几声轻轻地叹息,最后轻声而坚定地说道:“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不行,朝鲜不行!没有中国的保护,朝鲜是要被毁灭的!嗨呀!你们没看到被战争毁灭的国家呀……;我们不要战争!要和平!你们要珍惜现在的生活啊……。”最后父亲带有渴望的表情说:“我要是有机会,能再去一趟朝鲜,那该有多好哦!我会去看看我守卫过的大桥,祭奠一下在战争中牺牲的战友,再看看朝鲜这多年的变化……嗨!恐怕……”。我知道父亲的意思,他知道恐怕没有这个机会啦……
一个抗美援朝的老兵,今年已85岁的高龄了,他不为
自己的病情担忧,却为了几千公里之外的,有着上千年的友好历史的邻邦而发自内心的叹息,整日里为其忧心重重;朝鲜——这个美丽的国度,太让他
牵挂了!他那里的山山水水,无不浸透着一个老兵的心血与汗水;他那里的所传出的信息,随时都会振奋起他永不平息的激情;每当听到美国又想欺负朝鲜时,他——一个抗美援朝的老兵就会重新燃起胸中的烈火,挥手杀向侵略者。朝鲜战争——留给他的是一条伤腿,朝鲜人民给予他的是一生的深深
思念。
我父亲的一生很平淡,也从不在人前显摆自己光荣的历史,也不让我们在外面宣扬;这时他又说:“朝鲜战场牺牲了那么多好同志、好战友,我们这些被侥幸活下来的人,又有什么可宣扬的呀!?与他们比起来我们很
幸福了!要知足,要
感恩,要制止战争的发生!不要为了达到什么独裁目的,而让老百姓血流成河!”这时轮到我无语了,父亲的叹息一直在我的耳边回旋,这天晚上我是在默默的叹息中睡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