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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亭序》创作真相新辨
   2012-4-25 14:56:54     
《兰亭序》创作真相新辨
 
——兼释祁小春《兰亭序》『癸丑』和『揽』字之疑
 
毛万宝
 
 
由于历史尘雾的笼罩,今天要弄清《兰亭序》创作真相已非常困难,但这并不能成为我们不思进取、因袭旧说的理由。我们认为,根据艺术创作(包括文学创作)的基本规律加以谨慎而合理的推测,还是可以最大限度地『接近』《兰亭序》创作真相的。
就现有文献来看,最早道及《兰亭序》创作真相者,当推盛唐人何延之的《兰亭记》:
《兰亭》者,晋右将军会稽内史琅玡王羲之字逸少所书之诗序也。右军蝉联美胄,萧散名贤,雅好山水,尤善草隶,以晋穆帝永和九年暮春三月三日,宦游山阴,与太原孙统承公、孙绰兴公、广汉王彬之道生、陈郡谢安安石、高平郗昙重熙、太原王蕴叔仁、释支遁道林,并逸少子凝、徽、操之等四十有一人,修祓禊之礼,挥毫制序,兴乐而书,用蚕茧纸、鼠须笔,遒媚劲健,绝代更无。凡二十八行三百二十四字,有重者皆构别体,就中『之』字最多,乃有二十许个,变转悉异,遂无同者。其时乃有神助,及醒后,他日更书数十百本,无如祓禊所书之者,右军亦自珍爱宝重。此书留付子孙传掌,至七代孙智永。[1]
今人(包括笔者在内)大凡谈《兰亭序》创作真相时,皆以何延之此说为据。可从《兰亭序》文本(尽管我们今天所能见到的只是其摹临本)出发,再对照一下东晋以后书法史上留存的典型『稿本』书写状况,则会觉得何延之所说不全然符合事实真相。
于是,一些敏锐的论者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兰亭序》是修禊日的草稿么?《兰亭序》太工整、规范,难道不应是誊正稿么?
第一个疑问的提出者是吴克电先生。他在二○○○年一月三日《书法报》上发表的短文,题目即为《〈兰亭序〉是王羲之『修禊日』的草稿吗》。该文分析道:
余以为该序是王氏之作,但不是王氏在『修禊日』之所作。其理由是:
首先,从序文的内容来看,其文语言之典雅、用典之精妙、篇章结构之纯美,堪称中国古代散文之典范。古今出版的散文集多有选入。因此,这样的典范之作绝非『修禊日』酒酣耳热之际临场之作。就王氏的人品、性格看大抵是不会如此作序文的。
其次,就此序的书迹来看,没有半点酒后『放浪形骸』之态,虽称行书,老实讲是介于行与楷之间的书体。如『永』、『九』、『在』、『之』、『文』等字楷意十足,少有行气。这一点与历代书家流传下来的手稿进行比较,形成鲜明的对比。如颜真卿的《祭侄文稿》、《争座位帖》,孙过庭的《书谱》等皆富行草之意,令人信为草本。特别是颜氏草本,那起伏跌宕的线条,不假雕饰的点画,真乃作者情感与理智的交争互织。而反观王氏的序文,则显得从容不迫,通篇难见有大的起伏。这一点即或是与王氏本人的《丧乱帖》、《孔侍中帖》、《十七帖》等相比照也是大相径庭的。
再次,从该序书面洁净程度来看,也不是王氏『修禊日』所作。
综上所述,《兰亭序》决非王羲之『修禊日』酒酣耳热之际之所作,当是原草稿基础上的再稿本。
提出《兰亭序》应为誊正稿的学者则是祁小春先生。他撰写的《小议〈兰亭序〉中的改动涂乙现象》[2],就告诉我们:
 
今天所见的《兰亭序》各种本子皆来源于同一祖本,然而用上述手稿的尺度去衡量,就会发现问题。首先,《兰亭序》不应该是草稿。因为在正常情况下,一般人是做不到把草稿写得如此整齐的,草稿应该像《祭侄稿》一样。其次,《兰亭序》也不应该是清定稿。因为其中还有多处改动涂乙的痕迹,所以,只有视之为誊正稿才合情理。若为誊正稿,其中改动的几处,如添字的『崇山』、『痛』、『夫』,改字的『因』、『向之』、『文』,涂抹的『□可』等,在誊抄本都可以视为正常现象,毕竟一边誊抄一边改定都是可能的。但问题是,其中『癸丑』二字情况的异常还是无从解释,观《兰亭序》首行『癸丑』二字,明显是先空出而后补书的。
……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笔者对《兰亭序》创作真相的认识,都服膺何延之《兰亭记》之说。直到拜读吴克电、祁小春两位先生的有关论述之后,我才逐渐改变看法。现在的我更乐于作这样的进一步推测:永和九年三月初三那天,王羲之率众人曲水流觞、饮酒赋诗之后,在略带『酒意』的状态下,很快把大家刚刚写出并朗诵过的三十七首兰亭诗收集到一块儿,就成了最原始的《兰亭诗集》。为记述雅集盛事以及兰亭诗的由来,王羲之一边安排嘉宾(也是当时文坛领袖)孙绰作诗集后序,一边自己当仁不让立即起草诗集前序。王羲之这个序到底是用什么笔、什么纸写的,并不十分重要,反正用毛笔是肯定的,纸张也只是当时通用的纸张。至于何延之所谓『鼠须笔』、『蚕茧纸』云云,也只不过代表何延之的猜测、想象而已。就如当时,写序并当众读序只是兰亭雅集活动的一个项目而已,必须有,但序文的内容不太理想则无关紧要。可要作为正式『文本』向外传播,则当慎之又慎了。
于是,兰亭雅集活动过后,王羲之便接着对他的《兰亭序》草稿进行修改。修改了多少遍呢?用模糊的说法,当然可谓『无数遍』;但用相对精确的说法,应该不超过五遍,因为一个人对自己的文章再重视,也不可能无休止地修改下去,五遍以内的修改当中,当然包括了修改、誊正、再修改、再誊正的过程。而我们今日所见神龙本等《兰亭序》之祖本,就是定稿前的一遍(誊正稿上的)修改稿,文字内容已与定稿完全一致,只是未加题目与署名而已。那么,定稿以后,王羲之会不会再一遍又一遍地『复制性』抄写《兰亭序》呢?有可能,但也不至于太多。
定稿之后,重抄《兰亭序》,王羲之再也不用考虑修改其文字内容,很自然将注意力集中于书法效果的营构。然而,『有心栽花花不发』,正因为过于在意书法效果,最终,反而书法效果不佳。无奈,他只好把那遍定稿前的修改稿当作『传家之宝』珍藏了下来,并于临终前交付五子徽之,以至一直传到智永、辨才之手,最终为唐太宗派人赚取、随葬昭陵。而那些传播于外的《兰亭序》定稿抄本,则因种种人为或自然因素的破坏,都一一消失于历史的尘埃之中。
《兰亭序》的创作真相既为我们所把握(尽管其中难免带有若干推测成分),那祁小春先生关于《兰亭序》中的『癸丑』(见图一)和『揽』(见图二)字之疑,就容易得到解释了。
祁小春的『癸丑』之疑,见于上述引文。本来这个疑问的最初提出者是郭沫若。他在一九六五年发表《由王谢墓志的出土论到〈兰亭序〉的真伪》[3]就提出:
依托者在起草时留下了一个大漏洞。那就是一开始的『永和九年,岁在癸丑』的『癸丑』两个字。这两个字是填补进去的,属文者记不起当年的干支,留下空白待填。但留的空白只能容纳一个字的光景,因此填补上去的『癸丑』二字比较扁平而紧接,『丑』字并且还经过添改。这就露出了马脚,足以证明《兰亭》决不是王羲之写的。在干支纪岁盛行的当年,而且已经是暮春三月了,王羲之写文章,岂有连本年的干支都还记不得,而要留空待填的道理?
其后,不同意郭说的论者曾给予有力之反驳,他们认为,王羲之生活『在干支纪岁盛行』的年代,难道智永(郭沫若同篇文章断定《兰亭序》依托者即是隋僧智永)不生活『在干支纪岁盛行』的年代?郭沫若同篇文章既已断定『《兰亭序》是在《临河序》(刘孝标节注之文)的基础之上加以删改、移易、扩大而成的』,那《临河序》中已有『癸丑』二字,对着作伪,又何有『记不起当年的干支,留下空白待填』的道理?遗憾的是,祁小春对这些议论似乎视而不见,在相隔四十余年后,依然肯定、重申着郭沫若的『癸丑』之疑。
然而,祁小春的『癸丑』之疑(当然也是郭沫若的『癸丑』之疑)是可以得到解释的,而非像他所说『还是无从解释』。
现在看到的神龙本《兰亭序》,『癸丑』二字后者系『就改』(就原有字迹改动,非涂乙式改动)而成、前者系添加,而且只占一个字的面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原来,『癸丑』二字的漏写,并非因为王羲之『记不起当年的干支,留下空白待填』,而是在誊写时,稍不留心,思维超前,把『癸丑』二字落下,直接去写『癸丑』后面的『暮春』之『暮』字了。『暮』字写到草字头的第三笔时,他才忽然发现『癸丑』二字漏抄,虑及后面还要进行修改,于是就在刚写出的『暮』字草字头前三笔(笔顺应为先左短横、左短竖,再右短横。下面重写之『暮』字草字头,笔势依旧,但笔画形状已微作改变,如把第一笔稍拉长、第三笔又稍缩短)上『就改』出了『丑』字(尚留有『就改』和『就改』不彻底的痕迹),并随之在『丑』字上添加了一个扁扁的『癸』字。[4]
祁小春先生对《兰亭序》的第二个疑问,是认为如果《兰亭序》系王羲之所作,他不该两处用『揽』,因为六朝避讳极严,他不得不在文中避曾祖父『王览』之讳。但用我们关于《兰亭序》创作真相的探索,以及祁小春本人认定现行《兰亭序》之祖本当为雅集活动的誊正稿之说,即可顺通解释祁小春关于《兰亭序》的这一疑问。
祁小春的『揽』字之疑,最初提出于二○○○年前后。他所作《〈兰亭序〉『揽』字考》一文,先是发表于日本《书论》杂志(一九九九年,第三十一号),由梁少膺先生翻译成中文,相继发表于《书法研究》二○○一年第一期,收入梁少膺译、文化艺术出版社二○○一年版《当代日本书论选译》。该文经过增补、修订,又以中文形式参加了一九九九年六月十七—十九日于苏州举办的『《兰亭序》国际学术研讨会』。祁小春参加苏州会议的长文题为《关于〈兰亭序〉真伪的两个新疑问》,后收入苏州大学出版社二○○○年版《兰亭论集》(华人德、白谦慎主编)。
祁小春先生的『揽』字之疑提出之后,明确作出回答的是王汝涛先生。他在《论何延之〈兰亭记〉乃是信史——附论〈兰亭〉临摹本的变迁》一文中辨析道:
《兰亭序》是书面文字,写在纸上给人看的。羲之的曾祖父是王览,当他必须在文中写到『览』字时,不敢写这个字,改成『揽』字,字形变异,旁人看了便不能说他犯讳,正如把『会』改『郐』一样,字音不变而字形变了,在书面文字上便算做到了避讳。王舒避讳的事,东晋朝廷都依了他,此事发生在公元三二六年,下距王羲之写《兰亭序》二十七年,可见王羲之把『览』写作『揽』当时是合乎避讳的习惯和规则的。写『览』为『揽』的正是王羲之本人,而不是什么『作伪者』。[5]
也许为了回应王汝涛的辨析,祁小春再撰长文《〈兰亭序〉的『揽』字与六朝士族的避讳》,对自己的观点详加论证,进一步认定:
《兰亭序》中的以『揽』代『览』之现象,以义言之:二字未能互训;以音言之:二者同音;以形言之:『揽』字含『览』形在内。因此,以『揽』代『览』,显然不合当时避讳习惯。
基于此,我们现在假定,王羲之于兰亭盛会当日果然即兴写了『揽』字,则面对四十余位与会名士,不知他是如何把《兰亭序》吟诵给大家听的?是否会『正色』、『流涕呜咽』、『狼狈而退』、『不履而走』、『闻讳必哭』、『对之流涕』?很难想象,四十多位到场的名士(其中包括王羲之的三子:凝之、徽之、献之)对此是如何『有感于斯文』的?王羲之不惜在众多名流雅集之时,公开违反当时的避讳习俗,作此惊世骇俗之举,究竟是何原因?若无其他可以解释的理由,《兰亭序》中『揽』字的出现,是有悖常理的。[6]
其实,王羲之以『揽』代『览』一如前其二十七年朝廷替王舒以『郐』代『会』的道理,是无数避讳方法中的一种,尽管人们很少应用以及一为自讳、一为『始则他讳,后则自讳』[7]。在《兰亭序》之前,既存在一个同样类型的避讳实例,那就说明《兰亭序》用『揽』字并非一个『孤零零』的避讳现象,而是有先例可循,完全合乎当时避讳的要求。
至于《兰亭序》用『揽』字无法当场朗诵的疑问,想必是祁小春忘了本人的『誊正稿』(即『修改稿』)说。依我们前引祁小春的说法,我们今天所能看到的各种《兰亭序》版本的祖本,不是修禊雅集当天的草稿,而是后来尚在修改的誊正稿。既如此,我们为什么不能认定:王羲之最初的《兰亭序》草稿并未出现『揽』字,『揽』字是到后来修改、誊正、再修改、再誊正的过程中才改加上去的呢?可见,对王羲之而言,在《兰亭序》誊正稿(也是修改稿)上用了两个『揽』字,既合乎当时避讳要求,又暗示了与最初草稿面貌有所不同。如果誊正稿(也是修改稿)与草稿面貌完全一致,那还存在『修改』么?
对《兰亭序》,祁小春先生除上述『癸丑』、『揽』字之疑以外,还有文句抄袭之疑等)。总之,我们可以看出,祁小春基本上是倾向『伪作』说一方的,然而他同时又在《〈兰亭序〉『揽』字考》一文的结尾作了这样的特别声明:
本文也许可以作为『伪作』说的其中一个证据。但是,笔者并非支持『伪作』说,而且相信《兰亭序》为王羲之撰文及亲笔书写的。如果《兰亭序》确实属伪作,那么,在日中书法史上,不!乃至日中文化史上,其现状无疑是深感寂寞的。
不久前,有位对王羲之研究感兴趣的朋友,同我提及《兰亭序》时,曾说了句让我颇感震惊的话——『《兰亭序》肯定是王羲之写的,一点儿也错不了!』本人虽然倾向于主真派,但对这样的『肯定』却不敢苟同,因为这种『肯定』本身便是轻率的、没有价值的。我更相信这样的看法,就是时至今日,《兰亭序》本身是真是假已变得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围绕真伪问题,多向延伸,反复设疑,催生一些有价值的学术成果,把《兰亭序》研究以及王羲之研究一步步引向深入。
注释:
[1]唐张彦远《法书要录》第一二四—一二五页,范祥雍点校本,人民美术出版社,一九八四年版。
[2]《书法报》二○○七年八月一日。
[3]《文物》一九六五年第六期。
[4]关于『癸丑』之疑,周汝昌先生的解释是,王羲之没有忘记干支,而是习惯了上年的干支『壬子』,便顺手写出『壬』字,直到『壬』字写出后,才发觉错了,于是,将其改为『丑』字,又在上面添加了一个『癸』字(详见《书法导报》二○○六年六月二十八日所刊周汝昌《〈兰亭序〉之谜》)。但问题在于,王羲之举办兰亭雅集时已是农历三月初三,不是刚过新年的正月初三,三个月的时间已够长的了,这段时间内他肯定会无数次地写到与看到新的一年之干支『癸丑』,如说习惯,那新的习惯已经形成,怎么可能到起草或誊写《兰亭序》时,依然习惯于上年干支『壬子』呢?
[5]王汝涛主编《王羲之与琅玡王氏文化研究新编》第七十七—七十八页,吉林人民出版社,二○○五年版。
[6]《山阴道上:王羲之研究丛札》第一六九页。
[7]祈小春在《〈兰亭序〉『揽』字考》和《〈兰亭序〉的『揽』字与六朝士族的避讳》中反复强调,朝廷替王舒改『会』为『郐』是『他讳』,王舒本人并不满意。其实,进一步想,改『会』为『郐』,在一开始自属『他讳』,因地名王舒本人无权改动,只有朝廷出于迁就王舒避讳之请才能予以改动。但王舒上任之后,每当需要写到『会稽』的地方皆主动改写为『郐稽』,则属于地地道道之『自讳』。至于说王舒不满意朝廷之改,那只是祁先生的一种推测,要知道,《晋书》并未说王舒不满意朝廷之改,只说『王舒不得已而行』,它指的仅是,王舒以犯讳之由『求换他郡』,但在朝廷解决了他的犯讳之虑之后,他便没有理由不去会稽就任了。
[8]《关于〈兰亭序〉真伪的两个新疑问》,华人德、白谦慎主编《兰亭论集》第三二八页。
图1  神龙本《兰亭序》中的『癸丑』二字
图2  神龙本《兰亭序》中的两个『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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