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室 北京市 9区Y座207室
    北京书法考级中心
    详细信息
    ·图书标签
    ·图书推荐人
     
    图书馆
白发渔樵江渚上—大师齐白石
   2012-4-25 15:12:46     
白发渔樵江渚上—大师齐白石
◇老城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这是明人杨慎《临江仙》中的两句。我在欣赏这首词的时候,总有莫名其妙的影象出现。在搜索了一个漫长的时间之后,才从记忆库里找到了我心目中的形象:他是个有国际影响的画家。他没有受过正规的学院教育,却在正规的学院有教授头衔还真的教授过专业课;他的画没有《最后的晚餐》那样重大的历史题材让人震撼不已,也没有米勒《拾穗者》的时事写照而让人感同身受;他几乎仅仅靠花草、虫鱼,让我们久久不能忘怀。他压根就没想进入仕途,却当了中国美术家的第一任主席;他没有与政要周旋的愿望,国家首脑总是想着他还与他会面。他的诗书画印成就都很大,在《二十世纪书法经典》系列里有专集。一九五六年获国际和平奖;一九六三年,被选为世界十大文化名人。
白石老人惯看秋月春风近一个世纪,这是个漫长的时间,我们不得不回到这漫长的起点,来看看奇迹是如何发生的。
白石老人出生在湖南湘潭县杏子坞星斗塘,取名齐纯芝。
齐白石四岁的时候开始识字,开始学习汉字,就三百个。祖父只认识三百字,就教了他三百个。我们常常说童子功,似乎这是不能忽视的。如果错过了教育的最佳年龄,后来的努力也就难以开启抒发天才的大门。我常常看到,童蒙没有开启,到了该硬的地方不硬,该软的地方不软的时候,想起了毛笔。这时候拿毛笔,比拿墩布要沉重多了。
齐白石八岁的时候上了姥爷开的蒙馆,《三字经》、《百家姓》、《千家诗》这些最基本的课程,都是一年蒙馆学来的。我想,这与一般的孩子没有什么不同,然而,一个大师,总会有不同的地方。人人都要拿毛笔,看你拿到毛笔时候的感觉了。六十年之后,白石老人在回忆头一次拿到笔墨时候的感觉,还觉得那是上苍给予他的恩泽:『为了我写字,祖父把他珍藏的一块断墨,一方裂了缝的砚台,郑重地交给了我。』
在我们的传统文化教育里,写字,练习大楷,描红,那是天经地义的。如果在这方面有天才,或者没完没了,薥-也不会提出异议。但是,绘画不一样,如果不是世家,你若是鼓捣绘画,大部分人都会胎死腹中。绘画被家长视为歧途,是糊涂乱抹,是不务正业。白石老人并非美术世家,所遭遇的情状与我们普通家庭没有什么不同。他的绘画,缘自一幅门神画,驱赶妖魔鬼怪的雷公。白石老人记忆里,那是不能舍弃的:『我的画瘾,已是很深,戒掉是办不到的,只有满处去找包皮纸一类的,偷偷地画,却也不敢像以前的那样,尽量去撕写字本了。』
蒙馆的一年,很快就过去了,在齐白石的一生中,这是他在学堂正规学习一年,此后再也没有进去过。家境的贫寒,让他打消了非分之想。全家人都在为緇口而努力。『穷人家的苦滋味,只有穷人自己明白,不是豪门贵族能知道的。』
没有任何迹象表明,齐纯芝可以成为一个巨匠,一代大师。他就是个普通的孩子,刚刚点燃的一点美术兴趣之光,也随着集体散学,随着上山砍柴、下地干活而难以燃成熊熊大火。
于是,我们看到一个牧童来了,戴着斗笠,衣衫褴褛,赤脚挽腿,目光稚嫩。他的个子不高,只能看到牛的屁股和尾巴(一九三八年《夕照归牛图》);他还看到别人家的牛群,神色悠闲或者东张西望(一九三一年《放牛图》);他骑在牛背上,心想,如果在牛背上放风筝,那会让风筝飞得更高(一九三二年《牧童纸鸢》)。六七十年之后,白石老人画了一系列以『牛』为主题的画,构图如仙境之中,却透露着悠远与凄凉。而母亲为保佑他成长,不受妖魔鬼怪的侵害,将一块刻有南无阿弥陀佛的牌子给他戴在身上。多年以后,当白石老人已经有了一大把年纪,还念念不忘母亲的恩宠。那一份浓厚的情感,那一份为穷苦孩子所独有的感恩情怀,在一首小诗里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星塘一带杏花风,黄犊出栏西复东。
身上铃声慈母意,如今亦作听铃翁。
母亲希望他成为一个强壮的汉子,成为父亲的得力助手。但是,他虽然生在农家,却对农活十分的陌生,扶不了犁杖,干其它的活计也不在行。为了緇口,不得不到外面学手艺,这也是后来很多瞧不起白石老人的口实—木匠。或者揶揄为芝木匠,或者简单叫他那个木匠。他当然不舒服,可是,他忍耐了这不舒服。
公元一八八二年,阳光再次洒落在了白石老人身上,那年他二十岁。
《芥子园画谱》,这是一部乾隆年间的刻本,虽然少了一册,却是白石老人得到的最有价值的书籍。在他离开蒙馆的十几年的时间里,他也曾熟读《唐诗三百首》,也曾为了识字再读《论语》。可是,那离他心目里朦胧中想学的东西,还有距离。这回,他欣喜的程度难以表达。
白石老人仍然是个普通人。他想将自己的手艺锻炼得高超一些,有更多的主顾找他,他有更多的收益,以贴补家用,这是他用了相当长的时间复制《芥子园画谱》的动力。
白石老人是个奇迹,在中国历史上的大画家里,像他这样,从一个手艺人走上画坛的,本来就不多见。而从一个世代为农的家庭里,去当一个画家,也是不多见的。我在读《白石老人自述》那本书的时候,就着意寻找白石老人也要考取功名的蛛丝马迹。可是,你永远找不到。那是个不偏远却落后的山区,那是个从来也不曾出过官僚的家庭。白石老人的祖上,是太普通的农民,这是他的大不幸,或许,也是他的大幸运。
复制《芥子园画谱》,这是他通向辉煌的端点。
自从二十岁临摹《芥子园画谱》,到定居北京,近四十年的时间,齐白石曾游历了不算多的几个地方,也认识了不算太多的几个人。让我窃喜的是,终于看到了他与仕途有关的信息。其实,我对文人奔个仕途,有时候也理解。可是,气质如齐白石者,看他如何在官场上混,也算是了却好奇心罢了。白石老人说过,『一般势利的官场中人,我是不愿和他们接近的。』这是他最直截了当说官场的话。白石老人四十岁左右,曾经到过北京。这之前,他的朋友曾经要推举他到宫廷,他对见『老佛爷』没有兴趣,也不想去当内廷供奉,听说这位好心的朋友要来京,他就望风而逃。白石老人那时候不想进宫当差,也没有要当大画家的奢望。他的心里,想挣上两三千两银子,够一辈子过活就满意了。正好这时候,他的另一位朋友要给他捐个县丞。他对朋友说:『我哪里会做官 - -我如果真的到官场里去混,那我简直是受罪死了。』
到官场去的话题,从此绝迹。作为艺术家,他没有去趟官场那塘混水。我们惋叹中国文化的负面给文化带来的种种歧途,同时也感叹,毕竟还有个人是意志薄弱还是坚定的分野。
什么是手艺人,什么是艺人,什么是艺术家,而什么是纯粹的艺术家。齐白石告诉了我们,他要当的,就是纯粹的艺术家。
白石老人离开家乡,到北京定居,父母双亲都八十岁了。父母在不远游的古训,也难以顾及了。这时候离开父母,有不孝之嫌疑。好在他十几岁娶的童养媳,这时候也近六十岁了,在家照顾公婆,使得白石老人十分酸楚地离开了家乡。而这时候的白石老人,也的确是老人了。我们得提到他的原配夫人,她叫陈春君,一位了不起的女性。据白石老人说,他离开家的时候,正值梨花盛开,花瓣即将纷纷撒落,而他自己,也觉得那梨花替人洒泪。
白石老人的幸运还不止躲过好心的劫难一端,也躲过了兵匪的浩劫。更为幸运的是,他遇到的女人,都是富有中国特色的女人,贤惠而通大道。祖母,母亲,原配妻子,为相夫教子的典范。白石老人的继室胡宝珠,当时十八岁,比老人小了快四十岁。薥-也不会想到,白石老人的继室竟是他原配陈春君给他选好送到北京的。这种配置让白石老人的内部生活无忧,他可以将精力全部投入到艺术之中了。他在多年以后,还十分动情地感谢陈春君,也十分动情地感谢胡宝珠,像是在感谢外人。
从白石老人定居北京到他仙逝,约略三十年。如果我们硬性以他定居北京划分阶段的话,之前,白石老人还是个艺人,是个有匠气的艺术家;之后,则是一代大师走向辉煌的显赫阶段。
公元一九三七年,不用说,这是中国人最不能忘记的耻辱年,日本人之蛇吞象的野心成为行动。北京沦陷,白石老人已经缓缓地向八十岁方向走去。看他自己的告示:『白石老人心病复作,停止见客。』后来干脆就闭门了。我们在痛斥汉奸之卖国、颂扬拿起刀枪的勇士的同时,又何尝不敬佩这位既坚决不当准汉奸,也没有拿刀枪当勇士的老人呢?
停止卖画,饿死你们也不要管我。一位老人,一位白发老人,在敌伪猖獗的狂风巨浪之中,建造了自己的心海和江渚,冷眼惯看斗转星移。他坚信,侵略者终究得离开这片土地。闭门不出的白石老人,并没有停止创作,而这创作,再也没有赚钱的要求,只是完成他再次的涅?。
别委屈了自己的天才—我觉得这是所有大师必备的素质。在我们这个越来越喧嚣的时代,在我们这个官本位的国度里,体验被瞧不起,被永远当木匠对待,那会激励一个超凡的人。他会感到自己的失落,把这失落与高傲,熔铸在世间更高的坐标之上,展示一个大师的风骨与生命的体验。
白石老人有一首诗,其中前两句说:『青藤雪个远凡胎,老缶衰年别有才。』他极度赞扬徐渭、朱耷、吴昌硕,是就绘画而言的。很多画家的字难以构成书法,即使大家如启功,开始画画的时候,也得让别人题款。非常巧合的是,齐白石崇拜的这三位画家都是在中国书法史上占有相当重要位置的书法家。青藤徐渭的书法被称之为『卓然鹤立』,在明末馆阁盛行、个性委顿的书坛,让人为之一惊,受到后世的礼遇;八大山人雪个朱耷的书法,清癯超然,让世俗的喧闹和波澜壮阔归于宁静悠远;老缶吴昌硕的书法,一副粗头乱服的形态,以石鼓为其书学的基石,奠定了在书法史上位置。
白石老人也曾临摹《爨龙颜碑》,据他自己说,一直到老年还在用功。可贵处在于,我们在他的书法中,包括其绘画的题跋书迹中,找不到任何《爨龙颜碑》的痕迹。我们常常说遗貌取神,然而,只有形似最是临摹难以弃除的痼疾。在古代经典书家中,有前代经典书家的笔意与形态,实在是不被声讨的美德,所谓笔笔有来历,合乎于古法。
遗貌难,取神也不易。然则,这神又是什么!神韵、神采、风神,还是精神。如果就个案而言,白石老人的学古,则是取其创造性精神与笔力。两爨碑历来被重视,自从康南海奉为冠冕上的宝珠以来,就没有断了继承的香火。那所谓的传人,又有几个可以称为书法大家的。两爨碑不拘泥于书法之法的准则,笔画形态乖于已经成为经典的汉字艺术造型,舍弃了温润、中正、匀称等法书特有的美学规范。而其笔力之沉厚,建构的另一种内在的、不平衡中所达到的平衡的韵律,则是古典书法中所少见。用这样的思路看待白石老人的书法,与其真实状态就相去不远了。
中国经典法书,对于后世书家来说,什么最为重要?是晋之韵,唐之法,还是宋之意。『学书在法,而其妙在人』,书法得有法,有体。展神韵、『尚意』书风都曾经领风骚于书坛。在诸多的因素中,有法,有体,有宗可寻,似乎是没有争议的法则。意与韵,则略显空泛,又难以有可操作性的标准与尺度。中国经典书法那些书家,无不是学书之理而开辟了新的天地,临摹前人,则在笔力。如果『书理』品格高耸,再继之以强劲的笔力,其书不成为高端之作,天理难容了。
 
 
白石老人的书法,最有气度的是其《与鹤同仙》那副篆书对联;最有吴昌硕款识书法之理的,可以在《秋水鸬鹚图》的题跋中找到根据。而《白石诗草》中,楷行并妙,尤其楷书,更见笔力,又躲避了排算之讥。他的书法给我们这样的启示:学书之理大于学书之法。
他从《芥子园画谱》起步,遍学青藤、八大、老缶等情趣相近的大家,也不薄成就可信的无名者。然而,白石老人之所以成为一代大师,更为重要的是其生命体验的质量。他不肯将自己的年华糟践,去应酬虚假的现实。感恩自然,那些赋予生命情趣的微小动物,是对人的恩泽,写取生活中万物的血脉与魂魄,让那些平常的鱼虫成为人世间的精灵,才是造就一代大师的根本所在。不独绘画,书法也是如此,师法于哪一家,则是无关宏旨了。
齐白石到底给予了我们什么?给予了中国什么?给予了世界什么?将近一个世纪的生命历程,孝敬他的父母,爱他的孩子,与周围的朋友相善,以达积善成仁。小事小非条理分明,大事大非亦挺拔俊朗。在他的内心世界里,有他作人的准则,而这准则,则是我们中国人最为讲究的。完善的人格,使得他有更多的精力完成他一步一步的涅?,让自封的大师们在真的大师面前显得苍白与龌龊,推及于艺术的领域,不免令人神往。
纵观齐白石的书法,大体可以分为三个部分:以临《爨宝子碑》为代表的正书,也包括带有魏碑味道的楷书,是临习作品。这部分书法,没有过多的个人风格,只能看到老人各个阶段所下的工夫,于书留意多年而已。这可能就是孙过庭说的『初学分布,但求平正』了。不但能看到白石老人整饬『爨宝子』的笔力,也能看到赵之谦的影子。但是,这好像是偶尔为之,他自己并没有当是最终的追求。还有一部分就是手札,包括留言类的条子。作品的文字内容不免让我们窃笑—这老人还挺逗的,将那些可以忽略不计的事情郑重其事而显得大张旗鼓。比如『有为外人译言买画者,吾不酬谢』。那些并非为书法而书法的法书,我们后人多与关注,体味书法的奥妙,最为可观,那要看个人的悟性了。尤其是白石翁的『翁』字,一撇一捺像是两撇胡子,透出精神状态的怡然自得不为外部环境所动,与白石老人美髯并非在划一的状态。白石老人最为壮观的是各种形态的楹联。有行书,更多是篆书。气势如虹,左横右突,抡圆了巨笔,直与雷电相呼应相闪烁。炸开了曾经让我们走上书法正途的方格子,照亮了书法大道中还可以走的另一条路,那条路上布满了荆棘或泥沼,你若走的话,掂量一下自己的脚力。『既知平正,务追险绝』了。
吴昌硕有过坚定的理念:昔陈秋堂云『书法以险绝为上乘。』制印亦然。余习此二十余年,方解此语。要以平正守法,险绝取势耳。若未务险绝,置其法于不问,虽精奚贵?
这番道理不是启发童蒙的,也不是只掌握了书法的门道就可以走的。他要有天赋,对此有高度的亲昵度,有书法的野心,有艺术家高大宽广的胸怀,才可以冒着陷入泥沼的危险,走通那荆棘丛生的阡陌纵横,眼前豁然开朗,原来在金光大道之外,还有这等去处,渔歌唱晚,落日的余晖照耀在山顶,书法史的灯塔闪烁着金字招牌,一样到了书法的圣地。不过,那是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的。
『既能险绝,复归平正』,这千古的金丹使得很多书家换了凡骨,但是,是否一定要复归平正,则不一定了。赵孟螰、禱-其昌、文徵明、祝允明们复归了平正,王铎没有,徐渭没有,吴昌硕没有,齐白石也没有。『我学习人家,不是摹仿人家,学的是笔墨精神,不管外形像不像。』这一对临摹而言的自我表露即朴实实在,又一语到家。然而,他的『下笔要我行我道,我有我法』,则是有大艺术家的霸悍之气了。齐白石留给了后人什么呢,临摹可以,学习可以—伟大的艺术天才的抒发都有不可重复的防护能力,复制即无可能,其创作精神永垂,可以继而为之。在喧嚣了漫长的岁月之后,不管西风还是东风,渐趋平静,水落石出者,山间之四时也。书法的『四时之景不同,而乐亦无穷也』。徜徉在期间,不亦乐乎!这又复归了圣人那句普通而简单的话—和而不同。和者为何?同者为何?也得靠个人的悟性了。我羡慕那些真才实料的经典书家,他们是如何的穃-山越岭,艰苦决绝,走过了险境,走过了春夏秋冬。回过头来看,则身后有丢弃的贝壳和多余的行囊,也有渐渐模糊的脚印。他们留给我们经典的卓绝的艺术作品,也留给了我们许许多多宝贵的启示。如果我们能珍惜那启示,可能比照猫画虎更为彻底。如果问我齐白石给了后人什么,我想用他九十一岁所作的一副篆书联回答贴切无比—丈夫能吐气,君子肯让人。
(本文摘自作者《中国书法经典》,因版面所限有删节。)
本站地址:北京市东城区雍和大厦C座610室     公司名称:中国书法家协会北京市     邮箱:bjsfkjzx@163.com     电话:010-64629595
万度网络技术有限公司 版权所有 京ICP备05020564号
本版本为试用测试版本,头头网有最终解释权。
Copyright@2000-2011,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