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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白石的诗
   2012-4-25 15:13:40     
齐白石的诗
◇黎锦熙
白石先生自诩能诗,且自谓诗优于画。
他生前的老朋友们多不同意他这个意见,说他诗中用词造句常有欠妥之处,又爱把口头语入诗。其实,他对于旧体诗的写作基础是打得扎扎实实的。中年以后意境渐高,要在词句间讲求简炼,有些突出;又常运用口头语来发挥他的创造性,都不为古典作家偏重规格和爱弄辞藻者所喜。
他学诗的过程是这样的:他二十七岁时(一八八九,清光绪十五年)才正式从师读书,主要就是熟读《唐诗三百首》。他这时识字无多,拿现在的话来说还是个半文盲。虽然他幼年冬天围炉时被祖父裹在黑羊皮袍里教他认识了一些字,八岁时在外祖父的村学里读了几个月书,但因家里缺少劳动力,需要他砍柴为炊而辍学。(他祖母还引俗谚说:『三日风,四日雨,哪见文章锅里煮?』『明朝无米,吾孙奈何?惜汝生来时走错了人家!』向他解劝。白石晚年诗中常忆此为伤心之事。)因此,他到二十七岁时要读唐诗是很困难的;他就把木刻本书页裁开,在每行的下端里面,将不认得的生字用『白眼(方音pa-ngan)字』注上音,对诗说就是『别字』,对他自己说就是用熟字来注生字的直音法。这样才很快地把《唐诗三百首》熟读背诵完毕。
那时为什么只把熟读《唐诗三百首》作为专业课程呢?为的是题画。他自从师学雕花木匠,得见《芥子园画谱(传)》后,画技大进,此后又兼以到人家画像为生;人物、山水、花卉、虫鸟等,求他画的人也逐渐多起来了,为了追求画面上诗、书、画三者的相互配合与阐发的传统格式,需要题款和题诗句。
当齐白石二十七岁把《唐诗三百首》熟读完毕,才参加当时文人的行列试着做诗的,一开始写作《咏牡丹》『不羡牡丹称富贵,却输梨栗有馀甘』之句就使大家为之一惊,认为别有诗才,吐属不凡。三十二岁时,七个学诗的朋友组织龙山诗社,推他为社长,经常唱和,又结识几个科第中人为诗友,任辅导。其实,科第中人正在致力于『试帖诗』,堆砌、板滞,过分拘泥格律,而他的诗则通过格律而走向自然、生动一路,风格倒高些。当时传言湘潭出了两个怪诗人,都是不大识字的,一个是和尚八指头陀(刊有诗集八卷,也能画,题画的诗中还夹有错别字,而诗格已进入盛唐),一个就是芝木匠(齐白石)。—本来『民歌体』的诗,一直是不识字的劳动人民能做得好的,尤其是近代的战斗英雄们;但白石是在学旧体的古典诗,那就难为他了。
白石到四十岁才出门远游,眼界开豁,画格提高,诗境也进了一步。他后来把四十岁以前十年间龙山七子唱和的诗稿都烧掉了,幸而还砛-存了一本底稿,在这些诗里,很可以看出他初学诗时对于旧体诗的格律声色,是经过严格的基本训练的。湮没非常可惜。因此在此次重新编印他的诗集时,特又把它收录进来。
白石的远游始于壬寅年(一九○二,庚子事变后的第三年)到己酉(一九○九,清宣统元年),八年之间,五出五归,诗境虽然扩大了,所存的诗倒很少。他是以画师和治印者的『布衣』身分,穿插在当时的『大人先生』以及名士大夫之间,自己感到识字无多,读书太少,『益知作诗之难』(《白石诗草•自序》原稿中语)。他远游的第二年从西安到北京,友人劝他作官,赠他画师聘金纹银几百两,给他捐个县丞,他说:『我不会作官,几百两银子等于虚掷,不如给我此数;如果此行为人作画刻印之所得,合起来能凑成二千两,归家治产,诵诗读书,于愿足矣。』他的这个计划不久实现了,『星斗塘』老屋之外,建成了一个『借山吟馆』。己酉还乡之后,不再远游,田园花树,应有尽有,『既耕亦已种,时还读我书』,对于诗,广购各名家诗文集,从事补习进修的工作。从己酉这年起到丁巳(一九一七)年,这八九年间,虽经过辛亥革命一场大变,但衡湘间并无战事,是他乡居清适、一生最乐的时期,也是他酬唱较多的时期。
这一时期的诗,他自己搜集写定四百余首,曾寄其师王湘绮(闿运)删改。湘绮是祖述唐以前的『八代』诗的,对门人要求太高,曾讥讽他的诗似《红楼梦》里边的『薛蟠体』(《湘绮楼日记》已亥年十月十八日);不久湘绮病殁,稿也失去。丁巳年白石避兵来北京,又以副本求樊樊山(增祥)删定,樊山回答他一序一诗。后十年戊辰(一九二八年),才亲自以金冬心书体写付影印,题为《借山吟馆诗草》。今编为此诗集第一糪-。
丁巳年(一九一七)是袁世縗-帝制失败病死后的第二年,湘衡间成为战场,白石所居之乡正当其冲,他第二次来北京,又碰上了张勋复辟之役,樊山赠诗所云『夙抱嵚奇想,亲看战斗来;从兹诗境扩,得力在燕台。』是不错的,从此旧友之外,交游更广,诗境又进了一步。他留恋故乡,奔驰南北,己未(一九一九,即『五四』运动之年)才作移家居京之计,每过黄河,幻想『安得手有嬴氏赶山鞭,将一家草木过此桥耶?』此后诗中所表现的怀乡、忧愤的情感最多,哪怕是题画的几句诗,总『觉忧愤之气,一时都从舌端涌出』(《白石诗草•自序》中语)。到了癸酉(一九三三年),他七十一岁了,一天对我说:『你四五岁时就能作诗,我还教过你(这是一八九四即甲午年的事,我初入塾,塾师就是王仲言,名训;白石也住我家画像,有时帮着塾师教我念唐诗;所谓『能作诗』,大约是我当时能对诌几句『儿歌』吧)。现在你是新派,但我这部旧诗稿要出版了,必须给我作最后一次的校订。』原来他把这年以前的诗搜集挑选,除十余年前《借山吟馆诗草》已选定的之外,又选定了《白石诗草二集》钞成三册,已经分请他的老友樊樊山、我的塾师也是他的儿女亲家王仲言两位评改删订。我一看,删得太多了,选回来一些。(例如排在此糪-第一首的七言长古,樊山批云:『此诗音节似未谐。』我加批:『有老杜兀气,音节不须尽谐也。』其实这首诗的体格并没错,原稿只有三几句不谐音节的,集中已跟他商改过了。)他采用了我的意见,自己又选回若干首,共分八卷出版。现在一仍其旧,编为此诗集第二糪-。
白石一生的诗究竟反映了一些什么?只看他的经历,从贫农、手工工人、画师、治印者一直到成为一个独特的艺术家,自食其力,劳动终身,就可知道他的诗基本上是有人民性的,至少这种人民性的因素也是朴素的、自发的。过去的文艺批评家有的说老杜的诗大都是『叹老、嗟卑、伤离、忧乱』之作,由于局限于时代,过去诗人的情感每从个人出发而后有所扩展,这是不足为怪的。白石的诗,虽也『叹老』而并不服老,何况他壮年才读书,到自诩能诗公诸同好时,已经是六十六岁的人了。他根本不作官,说不上『嗟卑』,他有傲骨,意识上虽不是轻视『王侯』的,但实际上确是『以布衣傲王侯』,这,于诗中随处可见。清末貌似升平,辛亥和倒袁两役只推穃-了几千年的帝制,旧社会还是醉生梦死的,地方上拥兵者发生动乱的事情还很少。丁巳(一九一七年)以后,由于帝国主义的操纵,南北各军阀的互相火并才尖锐化、普遍化起来,所以白石此后的诗,可以说主要是『伤离忧乱』之作。他说他『喜放翁诗』,晚年实是在追踪老杜(例如《江上独步寻花》诸作,白石绝句神形都似),只因他与放翁、老杜有识阈广狭的不同,所以气魄规模也不能一样,而能代表当时人民的疾苦和呼声则是一致的。(二糪-和三糪-中所收,多为晚年题画之作,但每首大都有寓意,或讥讽,或谴责,或感伤,或展望,都寄托于画而阐述以诗)。到了八十九岁,欣逢中国解放,心情也舒畅了,虽不复能写诗,而衷心拥护人民政权,歌颂永久和平,都时时表现在他的书画篆刻的作品上。
(此文为《齐白石作品集•诗集》序言,本刊选载时有所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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