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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悦悦事件折射社交困境:邻里无交流相识不相知
发布人:志愿者    2011-12-24 21:46          
 “贫穷”的老板

  没有孩子在身边,杨丽的生活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她和老公去逛超市。拿起牛奶,想想又放下来;拿起火腿肠,还是放下来。最后,一分钱的东西也没买。

  “你们家现在一个月生活费都不要500块钱了吧?”看着杨丽在档口有一顿没一顿地做萝卜青菜,有邻居这样开玩笑。杨丽只是笑笑,不回答。

  她穿着一件黑色长袖T恤,还是和悦悦妈一起逛小店买的,45块钱,一人一件。没过几天,她在地摊上发现了同样的衣服,只要30块,“心疼了好久,亏了”。

  不过,如果是给孩子买衣服,父母们会奢侈得多。杨丽记得,悦悦过两岁生日时,王持昌到精品店给女儿挑了一条两百多块钱的裙子。“不问价钱,也不买大一号的”,杨丽还记得悦悦妈这样跟她说,“比我还舍得”。

  “你知道人的心尖尖为什么是朝下长的吗?”在杨丽的筛网店,一个来串门的老板娘向《中国新闻周刊》记者比划着一个双手向下合起的手势,“因为人的心都是向着下一代。”杨丽点头,“没有小孩,什么生活都是没意义的。做工挣钱,就是要给孩子创造更好的生活。”

  杨丽的家乡,是全国著名的“丝网之乡”河北安平。自从父亲年轻时在一家筛网店打工时开始,这个家庭的命运就与筛网紧紧联系。高中还没有读完,她也做起筛网生意,随后结婚来到佛山。如今,她的弟弟也在家乡卖筛网,60多岁的父亲还在丝网工厂做活。

  除了卖筛网,她从没有尝试过别的生存方式,今后似乎也不可能。在广佛五金城,安平人卖筛网,义乌人卖劳保,临沂人卖磨具、湖南人卖五金……王持昌一样的山东聊城人,则主要经营轴承。这些因地缘形成的规则,始终被这些收入不多的“老板”们刻板地遵守并沿袭着。

  相比之下,出生于1981年的王持昌经历还丰富些。1999年,18岁的王持昌放弃了在家乡聊城农校的学业——他本来在那儿里学习畜牧业——部分是因为“不喜欢”,部分是觉得“用不上”。

  他到北京去闯世界,可这个大城市也没给他太多的机会。王持昌第一份工作是建筑工地工人,第二份是宠物店店员,都只做了几个月。没有赚到钱,他又回到老家,辗转托关系,找到一个事业单位的工作,每月领几百块钱薪水。他在那里认识了比他小两岁的曲菲菲,很快就结了婚。

  2003年,王持昌通过父亲的关系,结识了在佛山的山东老乡,于是决心南下,希望在经济发达地区做生意,逃离赚不到钱的日子。2004年年底轴承店开张时,转让费和押金一共花了三万元,差不多是他家里的全部积蓄。

  那时,广佛五金城刚开业两年多,人流量少,为了吸引店铺入驻,租金交一年赠半年,有的还附送仓库。如今,好位置档口的转手费就要10多万。一般三十多平方米的档口,租金约60块钱一平米,合同还有这么一条:租金每年以5%递增。

  这并不是全部。电费每度1块钱,一台电脑、一台洗衣机、还有空调、冰箱等这些基本家电的配置,每个月大概要花两三百块,还有卫生管理费、治安管理费,以及每年两万块钱的宣传费——用于广佛五金城作为整体参加各类交易会、打造品牌之用。

  有些人家会请一个不包食宿的帮工,工钱在每月1800至2000块钱左右,但王持昌和杨丽家都没有请小工。

  “吃不饱、饿不死,只比工薪阶层好点”,王持昌这么形容。挣扎这么几年,他始终觉得,“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如今,女儿出了事,这里便成了他的伤心地,再也没有继续干下去的勇气了。

  “贫穷”的老板

  没有孩子在身边,杨丽的生活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她和老公去逛超市。拿起牛奶,想想又放下来;拿起火腿肠,还是放下来。最后,一分钱的东西也没买。

  “你们家现在一个月生活费都不要500块钱了吧?”看着杨丽在档口有一顿没一顿地做萝卜青菜,有邻居这样开玩笑。杨丽只是笑笑,不回答。

  她穿着一件黑色长袖T恤,还是和悦悦妈一起逛小店买的,45块钱,一人一件。没过几天,她在地摊上发现了同样的衣服,只要30块,“心疼了好久,亏了”。

  不过,如果是给孩子买衣服,父母们会奢侈得多。杨丽记得,悦悦过两岁生日时,王持昌到精品店给女儿挑了一条两百多块钱的裙子。“不问价钱,也不买大一号的”,杨丽还记得悦悦妈这样跟她说,“比我还舍得”。

  “你知道人的心尖尖为什么是朝下长的吗?”在杨丽的筛网店,一个来串门的老板娘向《中国新闻周刊》记者比划着一个双手向下合起的手势,“因为人的心都是向着下一代。”杨丽点头,“没有小孩,什么生活都是没意义的。做工挣钱,就是要给孩子创造更好的生活。”

  杨丽的家乡,是全国著名的“丝网之乡”河北安平。自从父亲年轻时在一家筛网店打工时开始,这个家庭的命运就与筛网紧紧联系。高中还没有读完,她也做起筛网生意,随后结婚来到佛山。如今,她的弟弟也在家乡卖筛网,60多岁的父亲还在丝网工厂做活。

  除了卖筛网,她从没有尝试过别的生存方式,今后似乎也不可能。在广佛五金城,安平人卖筛网,义乌人卖劳保,临沂人卖磨具、湖南人卖五金……王持昌一样的山东聊城人,则主要经营轴承。这些因地缘形成的规则,始终被这些收入不多的“老板”们刻板地遵守并沿袭着。

  相比之下,出生于1981年的王持昌经历还丰富些。1999年,18岁的王持昌放弃了在家乡聊城农校的学业——他本来在那儿里学习畜牧业——部分是因为“不喜欢”,部分是觉得“用不上”。

  他到北京去闯世界,可这个大城市也没给他太多的机会。王持昌第一份工作是建筑工地工人,第二份是宠物店店员,都只做了几个月。没有赚到钱,他又回到老家,辗转托关系,找到一个事业单位的工作,每月领几百块钱薪水。他在那里认识了比他小两岁的曲菲菲,很快就结了婚。

  2003年,王持昌通过父亲的关系,结识了在佛山的山东老乡,于是决心南下,希望在经济发达地区做生意,逃离赚不到钱的日子。2004年年底轴承店开张时,转让费和押金一共花了三万元,差不多是他家里的全部积蓄。

  那时,广佛五金城刚开业两年多,人流量少,为了吸引店铺入驻,租金交一年赠半年,有的还附送仓库。如今,好位置档口的转手费就要10多万。一般三十多平方米的档口,租金约60块钱一平米,合同还有这么一条:租金每年以5%递增。

  这并不是全部。电费每度1块钱,一台电脑、一台洗衣机、还有空调、冰箱等这些基本家电的配置,每个月大概要花两三百块,还有卫生管理费、治安管理费,以及每年两万块钱的宣传费——用于广佛五金城作为整体参加各类交易会、打造品牌之用。

  有些人家会请一个不包食宿的帮工,工钱在每月1800至2000块钱左右,但王持昌和杨丽家都没有请小工。

  “吃不饱、饿不死,只比工薪阶层好点”,王持昌这么形容。挣扎这么几年,他始终觉得,“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如今,女儿出了事,这里便成了他的伤心地,再也没有继续干下去的勇气了。

  “整个中国都这样”

  直到悦悦出事后第三天,距她家一个街口的劳保店老板,仍不知情。他问对面工具店的伙计何力:“那个小女孩家,前几天吵吵嚷嚷的,是打架了吗?”

  何力起初有点吃惊:劳保店老板家里有一条小狗,悦悦常被妈妈带过去玩,按理应该比较熟悉。“或许只是小孩子玩儿,大人并不交流。”他自言自语。

  细细回想,何力觉得自己也“只是打过招呼,从没正式说过话”。他每天会固定看见曲菲菲骑着电动车经过两次——一次是早晨七点多,曲菲菲送孩子去幼儿园;另一次是傍晚五点,接回孩子去买菜。

  出事的那天傍晚,他瞅见小悦悦摇摇晃晃走过自家店铺,并没在意,五金城里小孩子独自到处跑是常有的事,有什么稀奇?

  王持昌和曲菲菲也没注意到小悦悦不在了。外面正在下雨,雨水打得顶棚嘭嘭响,曲菲菲去收衣服,王持昌独自照看生意。

  小悦悦倒在离家两个小街口的路上。监控录像显示,雨夜,没开路灯的五金城有些昏暗。有邻居说,她是去小卖部买东西,也有邻居说,她是去一位老乡那儿玩耍。而小卖部老板娘事后坦言,常常有小孩儿独自来买东西。

  小悦悦出事后,视频由一家新华劳保店的防盗探头调出。然而,直到第二天上午,王持昌提着三箱牛奶去感谢老板娘时,双方才正式认识。

  何力对《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说,这视频在网上传得到处都是,大家都看到了,“(路过的)有五金城的人,都认得出”。但他也说,大家还会这么呆在一起,谁也不会去指认谁。

  五金城里的人们来自五湖四海,有时互相看着都奇怪:湖南伙计嫌弃广东老板太不讲究,“大热天穿拖鞋也就算了吧,到冬天穿了夹袄也还是拖鞋”;潮汕人不理解山东人不吃米饭,“炒了几个好菜,居然就着馒头吃”。

  杨丽和隔壁档口的交流,仅限于晚上收摊后的寒暄,但也不问生意,只谈谈孩子或天气。她记不清上一次和对面店主说话是什么时候。就在她后面的一两条街的人,她也不认识。为儿子强强请满月酒时,她邀请的宾客,全是河北老乡。

  或许是出于习惯,或许是更易沟通,相熟的还是老乡,但敌对的也是老乡——都做同行生意,老乡就是竞争对手。蹭到老乡店铺,打探到对方的熟客,随后自己以更低的价格“挖墙角”,最后两家人见面也不说话。这样的事儿,杨丽也听说过不少。

  离家时间越来越长,她发现自己也陷入另一个悲哀的境地,“婆家也不认识,娘家也不认识了。”有一年,她把女儿放在婆家住了一年,再回去时,村里人只认识她女儿,没人知道她是谁。

  “不只是五金城,其实整个中国都这样。难道你们住在高楼里,都知道对门是做什么的?”杨丽反问。

  没有孩子在身边,她的生活毫无惊喜与意外。白天做生意,夜晚和老乡去逛超市、逛街,遛遛公园,回家后看电视、睡觉。日子如流水般重复,倏地便过去了。

  “这真是没有围墙的牢房,都快憋出抑郁症了”,一位河北老板娘向《中国新闻周刊》记者抱怨。怀孕时,医生让她多活动。她挺着肚子,往五金城里缓缓走过两次,回来后再也不出去,“大家都忙着做生意,感觉就自己一个人不着调,像个神经病。”

  车、人、货,熙熙攘攘的,都在拼命追赶市场经济的脚步。喇叭声是急促的,说话要靠扯嗓子喊。所有货物,大到各种起重机,小到橡皮筋、封箱带,也是各种色彩、成捆成箱占满整个店铺——批发市场,从来就不是一个尊重个体的世界。

  随着2008年磨具市场的开张,广佛五金城总面积已达40多万平方米,计有两千多家店铺入驻。从广州到佛山沿途,一路上遍布着数十家这样批发市场,五金、布匹、汽配、茶叶……无数个和王持昌一样的内地人,举家迁徙,到这里来讨生活。

  在这个拥挤而繁忙的城市里,一个两岁小女孩的模样,尽管刚刚逝去,也注定不会被长久地记住。

  这个小女孩“生得虎头虎脑”,有着竹节一般肉嘟嘟的手臂;这个小女孩会用档口里的红色记号笔,在指甲盖上画花儿;这个小女孩还喜欢裙子,买了新衣服就到隔壁牵着裙角站着,昂着小脸,等待大人们的夸奖……

  悦悦去世后,王持昌带着全家躲进广州的一位老乡家,只在晚上偶而回趟门店,清理存货。他的头发看上去很久没有修剪,眼睛里布满血丝。短短一个星期,刚30岁的他经历了人生的多重场景:女儿出事,路人见死不救,引发世人议论,接着有人质疑父母监管不力,于是舆论转向,好心人为悦悦捐款,医生奋力抢救仍回天乏术,他们最初向媒体讨伐路人的漠视,但转而,又声称不再追究路人的责任。

  “我们现在只希望看到肇事司机能受到法律制裁,”10月28日,王持昌站在他的五金店门口,平静地说,“然后,就离开这里。”

  一位广州记者给他打来电话,告诉他,有位患白血病的孩子需要手术,目前还缺8万元,他安静地听着,快而干脆地答应:“好。”事件见诸媒体后,社会各界给小悦悦的捐助款达27万元。悦悦没了,王持昌觉得,如果这笔钱能救别人的孩子,也挺好。

  曲菲菲没有下车。她拒绝见任何人,只是哀伤地望向窗外。刚失去妹妹的王硕,趴在她的腿上熟睡着。

  10月29日,没有任何仪式,小悦悦的遗体在广州殡仪馆火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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